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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平巷的夜晚,与南山别墅区那种被精心规划、却又冰冷疏离的寂静截然不同。这里的寂静是活的,沉甸甸地浸润在潮湿的空气里,混杂着老旧砖木的气息、远处隐约的电视声、谁家婴儿的夜啼,以及墙角野猫倏忽掠过的窸窣声响。一种属于市井、属于漫长岁月的、带着烟火余温的寂静。
林晚星扶着陆琛,几乎是拖着他,终于挪到了16号那扇更加不起眼、漆皮剥落得如同斑秃的深绿色木门前。一路上,陆琛的意识时断时续,身体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身上。他的呼吸滚烫而急促,喷在她的颈侧,体温高得骇人。她自己的体力也几乎耗尽,小腹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,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缺氧般的悸动。
钥匙插入锁孔的过程漫长而艰难。陆琛几乎无法自己站立,林晚星只能一手用力撑着他,另一只手颤抖着对了好几次,才终于将钥匙插到底,用力旋转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,在寂静的巷子里却显得格外清晰。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,一股更为陈旧的、混合着灰尘、淡淡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樟脑丸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屋内一片漆黑。林晚星摸索着在门边墙上找到了老式的拉线开关,“啪”一声轻响,一盏功率很小的白炽灯在头顶亮起,投下昏黄黯淡的光晕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狭小、堆放着一些废弃杂物的门厅。灰尘在光线下静静飞舞。地面是老旧的水磨石,已经失去了光泽。往里看去,似乎是一间同样不大的客厅,家具都蒙着白布,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幽灵。
没有时间仔细打量。陆琛的身体又往下沉了沉,喉咙里溢出痛苦的闷哼。
“坚持一下。”林晚星咬着牙,用尽最后力气,半扶半抱地将他挪进客厅,让他靠在蒙着白布的沙发边缘。刚一松手,陆琛便顺着沙发滑坐在地,背靠着沙发底座,头无力地垂向一边,双眼紧闭,嘴唇灰白干裂,只有胸膛剧烈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。
林晚星自己也瘫坐在冰冷的地上,大口喘着气,汗水浸透了里衣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,带来阵阵寒意。她环顾四周,这屋子比沈母那间17号似乎更小,更旧,也显然空置了更久。但基本的框架还在,也勉强算是个遮风避雨、暂时隐匿的所在。
休息了不到一分钟,她强迫自己爬起来。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。陆琛的高烧必须立刻处理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
她先检查了门窗。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,拉着厚厚的旧窗帘。她逐一确认锁好,拉紧窗帘,只留下门厅那盏小灯提供最低限度的照明。然后,她在屋子里快速搜寻可用的东西。
厨房小得转不开身,老式的水龙头居然还能拧出细细的水流,虽然一开始是锈黄色的,放了一会儿后变得清澈。她找到一个落满灰尘但还算完好的铝制水壶,和一个边缘有缺口的搪瓷盆,仔细清洗了几遍。
客厅里蒙着白布的家具下,她幸运地找到了一条看起来相对干净、只是有些受潮的旧毛毯,还有几个塞在角落的陈旧靠垫。她将毛毯抖开,铺在沙发前相对干净的空地上,又费力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陆琛挪到毛毯上躺下。
接着,她开始用冷水浸湿从之前储物间带来的纱布(所剩不多),敷在他的额头、脖颈和手腕内侧,进行物理降温。陆琛在昏沉中不适地挣扎,被她用力按住。
“别动!”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连自己都有些意外。
或许是她语气中的力量,或许是冰冷的刺激,陆琛真的安静了片刻。
她用搪瓷盆接了冷水,不断更换他额头上的湿纱布。昏黄的灯光下,他脸上的棱角因为高烧和痛苦而显得柔和了一些,也脆弱了许多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,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,粘在皮肤上。没有了平日冰冷的审视和凌厉的气势,此刻的他,看起来竟有些……像个无辜而受难的大男孩。
这个念头让林晚星心头一刺,她猛地移开目光,专注于手上的动作。
物理降温似乎起了一点微小的作用,陆琛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,但体温依然高得烫手。她想起之前在南山别墅,女管家送来的那些安胎药里,似乎有医生开过的、孕妇可用的基础退烧药(对乙酰氨基酚),她当时没吃,还放在随身的小包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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