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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都,内城区边缘,一处隶属于某个早已没落、仅存空头爵位的小贵族的、打理得还算整洁但明显缺乏人气的私家花园。
时近黄昏,深秋的阳光已变得稀薄而无力,透过开始凋零的梧桐与枫树枝叶,在铺着枯黄落叶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。花园不大,中心有一个早已干涸、边沿爬满青苔的小型喷水池,池中女神雕塑的面容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。几丛晚开的金盏菊和耐寒的冬青,是这里仅剩的亮色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、落叶腐朽和一丝淡淡菊花香混合的气息,与远处内城区的繁华喧嚣隔绝,显得格外静谧,甚至…有些荒凉。
利昂·冯·霍亨索伦站在这片荒芜的秋色中,感觉有些荒谬,也有些…隐隐的不安。
他是被“劫持”到这里的。
大约半个时辰前,当他从“铁砧与酒杯”那片废墟离开,试图穿过这片相对僻静的区域,返回他在内城那处名义上属于自己、实则同样被严密“关照”着的狭小居所时,一辆没有任何家族纹章、外表朴实无华的封闭式马车,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面前。车帘掀开一角,露出一张面无表情、眼神锐利如鹰、穿着普通市民服装、但浑身散发着明显军旅气息的中年男子的脸。对方什么也没说,只是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、入手冰凉沉重、边缘镌刻着简洁鸢尾花纹的暗金色令牌,在他眼前一晃。
利昂的心脏,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。那令牌的样式,他只在家族的古老卷宗和父亲偶尔的回忆中见过——奥古斯都家族核心成员的私人信物,非紧急或绝密事务不会动用。
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,甚至没看清马车里是否还有其他人,两名同样穿着便装、但行动迅捷无声、力量大得惊人的汉子,已经从马车阴影中闪出,一左一右“搀扶”住了他。动作看似客气,实则不容抗拒,力道拿捏得精准,既让他无法挣脱,又不至于让他感到疼痛或失态。然后,他就像一件被妥善打包的行李,被“请”进了那辆内部远比外表宽敞舒适、车窗被厚重帘幕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。
马车随即启动,平稳而迅速地驶离。车厢内除了他和那三名沉默的、如同岩石般的男子,再无他人。没有交谈,没有解释,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单调声响,和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利昂试图询问,但得到的只有沉默和那名为首中年男子平静但不容置疑的、示意他稍安勿躁的眼神。
他认命了。在认出令牌的瞬间,他就知道,这趟“邀请”,他无法拒绝,也没有资格拒绝。只是他想不明白,那位高高在上、如同帝国基石般冰冷而遥远的铁血亲王,为何会用这种方式“召见”他这样一个早已被家族半放弃、在王都声名狼藉的边缘子弟?难道是因为他和艾丽莎的交易被察觉?还是“影”的事情暴露了?又或者…是埃莉诺那边的动作,引起了亲王的注意?
无数个糟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,让这段原本不算长的路程,显得格外漫长。
马车最终在这处偏僻花园的后门停下。利昂被“请”下车,那名为首的中年男子,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,然后对花园里一个正在佯装修剪枯枝、实则目光警惕扫视四周的园丁打扮的人,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园丁放下工具,沉默地做了个“请随我来”的手势。
然后,利昂就被带到了这里,这座荒芜的秋日花园,这座干涸的喷水池边。带路的园丁无声退去,消失在稀疏的林木后,那三名“护送”他的男子,也如同出现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散开,隐入了花园的阴影与角落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只留下他一个人,站在这片寂静的、被暮色笼罩的荒芜之中,等待着…未知的宣判,或者,更糟的东西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枯叶在脚下被风吹动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远处隐约传来内城区晚钟的嗡鸣,更添几分寂寥。
就在利昂的耐心和冷静即将被这无声的等待消磨殆尽,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恶作剧,或者某个针对他的、更加恶劣的阴谋时——
一阵清脆、迅疾、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的脚步声,从花园另一侧,那条被高大冬青树丛遮掩的小径传来。
那脚步声,与艾丽莎的冰冷精准、埃莉诺的慵懒优雅都不同。它充满了力量感,带着一种军人般的节奏,却又因是女性所发出,而多了一丝轻盈与…毫不掩饰的急躁。靴跟敲击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,发出“哒、哒、哒”的声响,由远及近,每一步都仿佛敲在人的心上,带着一种宣告存在、不容忽视的强势。
利昂的心跳,莫名地漏跳了一拍。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,紫黑色的眼眸,警惕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冬青树丛的阴影晃动了一下。
然后,一道高挑、矫健、仿佛将深秋最后一丝炽热阳光披在身上的身影,如同燃烧的火焰,分开略显枯败的枝叶,大步走了出来。
伊莎贝拉·奥古斯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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