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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王舰沉沙(第2页)

王玄策指尖扣住青铜鱼符的接缝处,指腹摩挲着那道细微的裂痕——方才触到鱼符时,他便察觉质地不对,此刻借着晨光细看,才发现鱼符侧面藏着一道几不可见的暗槽。他屈起指节,用吐蕃赞普赠予的羚羊角匕首撬开暗层,一股混杂着胆汁与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暗层里并非中空,而是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海图,纸页泛黄发脆,竟是用《金刚经》册页的边角料裁成,上面用极细的狼毫写着密密麻麻的标注,墨迹被胆汁泡得泛出莹润的光泽,即便在潮湿的海风中也丝毫没有晕染。

“王正使,这海图...”蒋师仁凑过来,目光落在海图边缘的小字上,突然失声,“是玄奘法师的笔迹!你看这‘殑伽河口’四字的起笔,与当年法师赠予使团的《大唐西域记》抄本如出一辙!”

王玄策展开海图,指尖顺着墨迹勾勒的航线移动。海图上不仅标注着河口的暗礁与浅滩,还在几处漩涡旁画着奇怪的符号,像是梵文又似唐楷。他正欲细究,蒋师仁突然抬手,陌刀刀尖轻轻挑起海图边角,手腕微沉,一股凝练的刀气顺着刀身直刺海面。只听“轰”的一声闷响,刀气震碎海底沉积的泥沙,浑浊的海水翻涌间,一块半露在沙中的青石板赫然显现。石板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,正是玄奘当年西行时留下的“五天竺潮汐注”,只是其中几处标注暗流的符号被人用利器凿去,取而代之的是新刻的标记,而那些新刻的凹槽里,正缓缓渗出透明的药液,顺着石板纹路蜿蜒而下,落在海水中泛起细碎的泡沫。

“这药液...”王玄策蹲下身,用匕首蘸了一点药液,放在鼻尖轻嗅,眉头骤然舒展,“是吐蕃药师特制的解毒剂!去年我们在泥婆罗借兵时,大论禄东赞曾赠予过同款,能解天竺常见的瘴气与蛇毒。”

话音未落,之前飞入罗盘的铜佛残核突然从王玄策怀中跃出,径直朝着青石板飞去。残核落入药液中,瞬间发出“滋啦”的轻响,佛身表面的铜锈簌簌剥落,露出内里暗金色的佛骨碎片。碎片与药液相融的刹那,海面突然掀起巨浪,原本斜斜插在水中的三百根青铜桅杆竟缓缓直立,杆身刻着的“戒日王舰队”梵文在阳光下亮起金光。更令人惊叹的是,这些桅杆在浪尖上缓缓移动,竟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,不多时便在海面拼出一个巨大的阵法轮廓——王玄策瞳孔骤缩,这分明是《卫公兵法》中早已失传的“破舰阵”,传闻此阵由李靖所创,能借潮汐之力困住敌舰,当年征伐东突厥时曾立下奇功。

“是破舰阵!”蒋师仁按捺不住激动,陌刀在手中转了个刀花,“有了这阵法,再加上军械库的兵器,天竺水师便是来了也讨不到好!”

就在此时,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,由远及近,带着几分慌乱。王玄策抬头望去,只见东南方向的海面上出现了点点帆影,正是天竺水师的船队。可奇怪的是,船队行驶得毫无章法,几艘快船甚至撞在了一起,显然是发生了内乱。

“怎么回事?天竺人怎么自己乱了?”蒋师仁皱眉,正欲下令让骑兵戒备,却见一艘天竺快船失控般朝着礁石冲来,船舷上的士兵互相砍杀,混乱中竟有个天竺兵失足落水,手中的舵轮脱手飞向岸边。

王玄策伸手接住舵轮,入手便觉沉重异常。他仔细打量,瞳孔突然一缩——这舵轮的木质绝非寻常硬木,纹理间还残留着唐军楼船特有的桐油味,竟是用唐军楼船的龙骨雕琢而成!更令人心惊的是,舵轮的轴芯处卡着一个小巧的玉哨,玉色通透,上面刻着鸿胪寺密探特有的“鱼”形印记。

“是鸿胪寺的密探!”王玄策心头一震,去年使团遇袭前,他曾遣三名密探潜入天竺水师探查,此后便没了消息,原来他们早已遇害,连随身的玉哨都被卡在了舵轮里。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玉哨,指尖刚触到哨口,玉哨竟突然自鸣起来,清脆的哨声不似寻常声响,反而带着奇特的韵律,落入水中后,声波在海面扩散开来,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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涟漪之下,一道柔和的金光从海底升起,竟是文成公主的虚影。虚影立于浪尖,声音透过声波清晰地传了过来:“王正使,蒋校尉,此乃戒日王旧舰,舰沉之时,佛骨归唐。今天竺水师来犯,可借破舰阵阻敌,军械库中藏有李靖将军遗留的连弩与火药,助二位复仇成功,护我大唐天威。”

虚影消散的瞬间,玉哨的鸣响也随之停止,海面恢复了平静,唯有那三百根青铜桅杆依旧立在浪尖,拼出的“破舰阵”轮廓愈发清晰。蒋师仁握着陌刀的手微微颤抖,转头看向王玄策,眼中满是决绝:“王正使,公主殿下的密令已到,鸿胪寺的密探也用性命给我们传了信,今日便是我们为使团兄弟复仇的日子!”

王玄策将海图折好揣进怀中,又把玉哨系在腰间,抬头望向远处混乱的天竺水师,再回头看了看身后整装待发的八千骑兵——吐蕃骑兵的战马已经躁动起来,鼻息间喷着白气;泥婆罗骑兵握紧了手中的藤盾,藤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他深吸一口气,断足处的金线再次绷紧,像是在呼应着他心中的战意。

“蒋校尉。”王玄策的声音沉稳有力,“你率五百吐蕃骑兵,携连弩登第一艘沉舰,守住‘破舰阵’的左翼;泥婆罗骑兵随我去右翼,用火药炸开天竺水师的先锋船。记住,今日之战,不仅是为了复仇,更是为了让天竺人知道,我大唐使团的血,绝不会白流!”

蒋师仁高声应诺,翻身跳上旁边的渔船,吐蕃骑兵紧随其后,马蹄踏在船板上发出整齐的声响。王玄策也翻身上马,手中的羚羊角匕首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寒光。水面上,天竺水师的内乱还在继续,他们不会知道,一场由青铜桅杆、佛骨密令与复仇之火编织的陷阱,早已在殑伽河口等候着他们。而那三百根直立的桅杆,像是大唐插在异域水域的旗帜,正迎着风,等待着见证一场载入史册的胜利。

第三节: 骨舵引航

殑伽河的夜浪裹着碎星撞向沉船残骸时,王玄策的断足刚触到那层泛着靛蓝的声波。腐锈的甲板在他脚下咯吱作响,断肢处缠着的麻布早已浸透河泥,却在接触声波的刹那骤然绷紧——不是被水流拉扯,而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道攥住,像有双无形的手正顺着残肢往骨髓里探。他喉间压着闷哼,左手死死扣住身旁半折的桅杆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指甲缝里嵌进的木屑混着血珠,在月光下映出一点猩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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